危险之二是持续恶化的债务风险。2012是债务危机年,非常遗憾,2013年依旧是债务危机年,全球债务风险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有所上升。利用IMF的大量数据进行计算,2013年,全球债务总规模预估值将从2012年的57.85万亿美元上升至60.27万亿美元,全球整体负债率预估值将从2012年的81.16%上升至81.29%,依旧处于80%的国际警戒线之上。其中,发达国家的债务风险进一步加大,其负债总规模预估值将从2012年的48.52万亿美元上升至50.75万亿美元,负债率从109.86%升至112.71%,在国家技术性破产线之上渐行渐远;新兴市场负债总规模预估值从2012年的9.33万亿美元小幅升至9.52万亿美元,负债率则从2012年的34.41%小幅降至32.69%。从预估值看,2013年,全球170个有统计数据的国家里,将有14个国家的负债率超过100%,28个国家超80%,39个国家超70%。14个技术上破产国家的负债率均值为134.44%,较2012年上升3.21个百分点,较本世纪初上升41.69个百分点;28个过国际警戒线国家负债率的均值为111.81%,较2012年上升2.37个百分点,较本世纪初上升28.22个百分点。负债率超100%的14个国家为日本、希腊、牙买加、圣基茨和尼维斯、黎巴嫩、意大利、厄立特里亚、葡萄牙、爱尔兰、苏丹、美国、格林纳达、马尔代夫和新加坡。结合各国经济实力、偿债能力、政治结构和负债水平,除了欧洲国家外,2013年最危险的、可能成为债务危机震心的国家依次是负债率为244.98%、政治动荡较大的日本,在财政悬崖和财政巩固两种反向压力下左右为难的美国,以及容易成为意外的新加坡。
危险之三是无就业复苏与通货膨胀的双重制肘。2013年,全球经济陷入衰退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复苏的质量恐难以令人满意,呈现出无就业复苏的状态。发达国家的问题最为突出,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发达国家经济增长率有望从2012年的1.29%上升至1.54%,但增长率提升却并未导致就业增加,失业率预估却从2012年的8.03%上升至8.08%。新兴市场国家也存在同样问题,例如,2013年,巴西经济增长率有望较2013年提升2.48个百分点,失业率预估却上升了0.5个百分点,中国和俄罗斯的经济增长率预估值也有望较2012年提升,但失业率预估却并未下降。此外,受以欧元区OMT、美国QE3和日本QE9为代表的新一轮全球宽松货币政策的滞后影响,2013年全球通胀压力悄然加大,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全球通胀率预估值为3.72%,超出3%的警戒线,其中新兴市场国家通胀率预估值高达5.79%,而且IMF的预测数据很可能低估了通胀的潜在风险。真正危险的,不是无就业复苏,也不是通货膨胀,而是两者的并存。两者并存的危险在于:一是导致全球宏观调控左右为难、难以两全,单一政策无法同时实现两者的改善,而政策搭配的使用则难以避免试错的过程;二是带来微观福利的双重损伤,进而可能引致社会动荡,并倒逼政策层做出短视抉择;三是导致市场信心大幅受挫,进而可能引发金融市场的深度调整。
危险之四是政策非连续性和保护主义的风险融合。2012年是少有的大选扎堆年,这意味着2013年将是少有的政策试水年。2012年恰逢美国大选年、俄罗斯大选年,24个重要经济体经历了领导人选举,这24个经济体的人口占全球53%,其GDP总和超过全球一半。即便像美国大选并没有更换领导人,但新任期伊始,每个领导人可能都将出台一些有别于前任或自己上一任期的经济政策,全球范围内的政策连续性可能都将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此外,2013年依旧是复苏利益争夺年,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全球贸易增长率预估值为4.48%,依旧明显低于1980年以来5.69%的年均增速,全球外需总量增长的萎靡将不可避免地导致保护主义继2012年之后的进一步抬头。更值得强调的是,政策非连续性和保护主义两种风险将相互融合、相互强化,并可能导致全球政策协作的缺失、以邻为壑局面的恶化,以及全球经济整体利益在博弈复杂化之后的进一步受损。
伫倚危楼风细细,面对层峦叠嶂的四重风险,我们能做的只有防险和担忧吗?这个决定2013年全球经济趋势走向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就像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的最后所言:“人的全部智慧,完全包含在四个字里,等待和希望”。尽管2013年全球经济依旧险象环生,但一些长期积极要素的效用渐增值得我们去等待,另一些短期积极变化的可能发生也值得我们去希望。等待和希望,让2013不再寒蝉凄切,让2013暗藏复苏温暖。
2013年,效用渐增的长期积极要素包括:一是美国增长主引擎悄然恢复,随着私人部门的盈余逐渐回到近25年以来的较高位,随着家庭储蓄率在过去5年先升后降并逐渐靠近危机前水平,美国消费的蓄力增长值得等待;二是新兴市场经济体内生增长动力不断增强,经历过2012年的增长蛰伏和结构调整,新兴市场经济体增长独立性和稳定性的提升值得等待;三是全要素生产力渐次恢复,在次贷危机和债务危机连续5年的冲击之后,全球范围内资源再配置的优化和增长要素的再蓄力值得等待;四是微观经济力量悄然崛起,两次危机充分暴露了金融机构和宏观政府利用信息优势透支发展的非审慎性,在信息不对称减弱、金融行业和政府行为透明性增强的大环境下,微观经济力量的发展壮大和增长支撑值得等待。
2013年,可能发生的短期积极变化则有:一是第二轮全球宽松货币政策效果明显,尽管不可避免地带来了通胀效应,但宽松货币的滞后增长效应依旧值得给予希望;二是美国成功迈过财政悬崖的坎,从奥巴马连任后表现出的沟通诚意和共和党表现出的态度转变来看,美国经济的悬崖勒马值得给予希望;三是德拉吉捍卫欧元的承诺得以兑现,从欧洲央行果断出台OMT并极力避免欧元超跌的举动看,欧洲货币一体化的完璧前行值得给予希望;四是全球政策协作深入开展,尽管以邻为壑的格局正在悄然形成,但新政要间的沟通将最终决定2013年的全球博弈氛围,在全球经济失速这个统一的大背景下,各国对增长有着共同诉求,取得协作进展多少值得给予希望;五是全球创新力继续增强,尽管2012年下半年苹果股价的大幅下跌预示着市场对其创新力的担忧,但全球范围内新企业的做强、新科技的应用、新理念的流行依旧使得创新延续值得给予希望。
面对若隐若现的危险,我们依旧有理由等待和希望改变发生。那么,对2013年全球经济的第三个问题是:未来究竟会怎样?展望2013,在四重危险得以有效控制而并未全然恶化、在等待和希望的积极因素阶段性显现且并未全然落空的“基准情形”下,2013年的全球经济将具有以下特征:
其一,从整体增速看,2013年是不温不火的一年。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全球经济有望增长3.62%(这一预测水平可能稍高了点),略低于新千年以来3.75%的均值,鉴于四重危险与积极要素并存,全年出现经济衰退和强劲复苏的可能性都不大。其二,从时序结构看,2013年是先抑后扬的一年,由于受到2012年尾部风险的连贯冲击,2013年初全球经济增速将明显放缓,美国、欧元区和日本均有可能陷入技术性衰退,2013年将是经济意义上的无春之年,下半年积极因素的显现将有望帮助全球经济增速恢复。其三,从两大阵营看,2013年是新兴反超的一年。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新兴市场整体占全球GDP的比重将上升至50.813%,首次超越发达国家,这一标志性反超意味着全球经济增长极从旧动力向新动力的内在转变。其四,从国别对比看,2013年是差异扩大的一年。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美国、德国、法国、日本、中国、印度、巴西、俄罗斯的经济增长预估值分别为2.12%、0.9%、0.1%、2.2%、8.23%、5.97%、3.95%和3.82%,其占全球GDP的比重分别为18.59%、3.73%、2.65%、5.43%、15.68%、6.02%、2.9%、3.04%,增长态势、全球地位、个别风险的不同导致全球博弈的格局更趋复杂。其五,从通胀形势看,2013年是分化明显的一年,根据IMF的预测,2013年发达国家的产出缺口为2.82%,较大的产出缺口意味着其通胀上行的空间十分有限,2013年发达国家整体通胀预估值仅为1.63%;但与此同时,全球宽松货币政策带来的通胀压力大部分聚集于新兴市场,2013年新兴市场整体通胀预估值高达5.92%。其六,从危机演化看,2013年是暗礁四伏的一年,债务风险依旧是头号风险,希腊随时有可能出现技术性违约,西班牙、意大利等次重要国家以及法国这个欧元区支柱国家受危机影响的程度日渐加深,而日本、美国和新加坡作为系统性重要国家的债务风险演化同样值得关注。其七,从政策走向看,2013年是搭配为先的一年,一方面,在宽松的大基调下,受制于财政巩固的财政政策和受制于可用空间的货币政策急需相互配合;另一方面,在新领导人政策试水的背景下,全球层面急需务实、有效、共赢的政策协作。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来日复苏多忧。回眸2012,满目苍夷,我们识尽愁味、心怀感伤;展望2013,风险犹存,我们等待改变、心存希望。岁月如插羽,古今全球经济事,都在笑谈中。有道是:“次贷余波卷轻霜,欧债又风狂。轻浮不知愁深,复苏梦,空绕梁。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经济梦魇,一二尤暗,一三未央”。